陈从周造园思想实践与理论及其研究述要(3)
陈从周的园林文章兼具文学性,被红学家冯其庸赞誉为当代“晚明小品”,“清丽有深味,不可草草读过;又如诗词,文中皆诗情画意也,更不可草草读过;又如听柳麻子说书,时作醒人醒世语,时作发噱语,然皆伤心人,或深心人语也。”[31]就陈从周本人而言,“造园如缀文”不仅是源自传统文论的观念,而且是理解和游赏传统园林的基本智识前提,更是建立传统文化认同的当代要求。这种要求的目的,是以游赏园林的方式,提升人民群众的文化水平和审美层次,从而达到“万物静观皆自得,四时佳景与人同”的身心愉悦与美的境地。但他同时也指出:“且人游其间,功能各取所需,绝不能以幻想代替真实,故造园脱离功能,固无佳构,研究古园而不明当时社会及生活,妄加分析,正如汉儒释经,转多穿凿,因此古今之园,必不能陈陈相因,而丰富之生活,渊博之知识,要皆有助于斯。”[32]游赏园林是“悟其理、传其神”进而“入其境、得其美”的过程,也是当代生活中诗文园境得以统一的不二门径。
2.1.2 以画游园
陈从周在《贫女巧梳头——谈中国园林》一文中指出:“叠山理水,在中国园林其理本与画理相通,就是将自然景物加以概括炼,做到‘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’。我曾说过‘水随山转,山因水清’‘溪水因山成曲折,山蹊(路)随地作低平’,这就是山水的关系,这种原则不论中西与古今,我想总不会变的吧?”[33]众所周知,陈从周早年入大风堂张大千门下习画,于中国传统绘画有很深的赏鉴修养和长期的创作实践。在其研究中国传统园林的过程中,对园林中景致的理解,亦超脱常人,以诗文画理体悟风景精妙,自然而然也实非偶然。
陈从周在《说园》中多有论及画理与造园、赏园之关系,如“园林的每个观赏点,看来皆一幅幅不同的画,要深远而有层次”[34],便是以观赏点处所见园景比之于山水画深远的赏鉴。再如“观天然之山水,参画理之所示,外师造化,中发心源,举一反三,无往而不胜”[35],就直接参证画理以解说游园赏鉴之途了。然而,游园必有因园之规模、人之常情所带来的游兴差异,陈从周提出“动-静观”的理论来说明不同尺度规模下,游人与景致间的互动必须基于“我”之“情趣”的原则:“看山如玩册页,游山如展手卷;一在景之突出,一在景之连续。所谓静动不同,情趣各异,要之必有我存在,所谓‘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应如是’。”[29]
但是,陈从周对于“园景-画理”之间的呼应,并未停留于表面互动和游兴唤起,而是将传统书画艺术创作的规律性,与中国传统造园艺术的营造与赏鉴活动建立起直接的联系。尤其对于传统园林在当代的修复重建问题,他更是借用传统古画修复“接笔”“续笔”的概念,区分古园当代修复中的众多情况。王鲁民研究豫园东部修复过程后,认为这种种情况,归根结底是“历史性约束”“文化性约束”和“技术性约束”的“文化真实性”的统一[28]。这对我们深入理解陈从周的造园思想和理论提供了有效的解读策略。
2.1.3 诗画如园
陈从周在其《中国诗文与中国园林艺术》文中开宗明义地总结:“历代谈中国园林总离不了中国诗文。而画呢?也是以南宗的文人画为蓝本,所谓‘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’,归根到底脱不开诗文一事。这就是中国造园的主导思想。”[36]并在后文中强调,中国传统士大夫以“雅”为主要表现手法的造园活动:“园寓诗文,复再藻饰,有额有联,配以园记题咏,园与诗文合二为一。所以每当人进入中国园林,便有诗情画意之感,如果游者文化修养高,必然能吟出几句好诗来,画家也能画上几笔晚明清逸之笔的园景来。这些我想是每一个游者所必然产生的情景,而其产生之由就是这个道理。”[36]陈从周关于诗画关系的判断出于他对传统文化的稔熟,比如苏东坡对王维“摩诘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”的论断便是他立论的直接凭借。
陈从周在《说园》中,进一步凝练地总结具体的策略,将“动观”“静观”作为“游”的基本方式,将“动-静观”进一步结合中国传统山水画的鉴赏原则,从而将具体的游赏园林体验发展为“神-气论”。同时,参以中国传统文论和文学评论的基本原则,结合众多的文学作品和传统园林经典案例的解析和印证,提出针对传统园林鉴赏的“意-境说”。这些论述,一方面强调中国传统园林的文化特征,另一方面,还强调传统园林作为“综合的艺术品”,其兴造、鉴赏的特征正在于人个体生命与园林对象之间的互动。而这种基于“游”或称“游赏”活动的互动过程,是传统园林,这一综合了“建筑、山水、花木等的组合”的物质体系,激发人们对历史、文化进行沉思、回味而产生“诗情画意”的重要途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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